2011年11月3日 星期四

迫遷,一再的發生


迫遷,如同不平的路面般,每跳動一次便提醒著這普遍性。
不理會還是可以繼續向前,只是路一直都不平,我們下一次會再次被震醒。

在台北,我所居住的「住宅區」是被規劃至安全區域的範圍內。然而整個台灣的都市更新計畫與區段徵收為了土地重劃的那些「居住地」處境卻大不同,住在十四張、溪洲部落─這些離我很近的人們,卻無法有力量與選擇的能力。

近年來政府與財團從窮人與弱者手中掠奪土地,為了著偉大而進步的都市假象爭取一分又一分地。

昨晚下了整夜的雨,天空都青了,下午乘著電影前的悠閒時光,踏入那個每天經過有七八年,卻從不敢關心的十四張。 

竹林中處處有驚奇
乾在防潮箱裡的單眼,重新被裝上電池與一年前拍到18張的底片,我們在農路上拍長滿路邊的姑婆芋葉子,還和妹妹調侃著一位日本友人在東京沒見過宮崎駿動畫龍貓裡拿的那個「傘」,我想東京太過都市化吧,所以不太可能有這種潮濕陰暗的植物。
我們不小心闖入充滿狗叫聲的紅磚三合院外,大晴天庭院裡曬滿棉被與衣服,很習慣這種曝曬法,和家鄉金門一樣,在那裏我們所有衣服都能曬到太陽,媽媽也總是教我得在太陽下山前收好,陽光的味道便能收進棉被裡,有如咒語般的智慧在都市裡卻用不上;台北並不時時晴天,我們也難以找到一片空地曬衣服,那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三合院的主人是建商,在新店十四張住到第八代了,他熟門熟路的說其實我住的地段以前也屬於十四張。
噢!原來我某部分也和你們是一起的……。

從徵收線回算7米,三合院可以安全的留下。我們從小農路原路退回,往下一條農路,通往這即將拆遷的聚集地,一旁農地種著空心菜、青江菜、絲瓜棚彷彿他們仍然住在事不管己的桃花源,然後一眼望進土地公廟,早已掛滿抗議布條,政府無法安置得當、合理賠償,午後的廟口坐著不少老人,坐在那從家裡淘汰的沙發籐椅上,廟口既是信仰所在,又是家裡空間的延伸,而現在還多了討論被徵收的十四張路段集會所在。

帶不走的家


他們不願搬走,除了外頭約莫十多戶已經自行清空,並請怪手推倒他們的房子……,穿過家祠與廟,我們與一群(疑似)官僚的人們錯身,他們西裝鼻挺掛著吊牌,似乎在討論被指定的古蹟搬遷一事;接著我們經過一座小橋,然後錯縱複雜的村裡,遇見六歲的小妹妹,她裝得很怕生卻又大方地讓我們拍照,最後一路領著我們到她家,複雜的農田住宅交錯的空間裡,她顯得很自在,一邊拐彎一邊介紹,笑著說這是她家的田、哪邊要拆了、然後打開紗門要我們進去她家。顯然這六歲,住在都市邊緣的孩子,一點也不事故沒有警界心,從來沒人和她說不能對陌生人太熱情。我想起來自鄉村的我們也是慢慢被騙到大,才變得緊張兮兮。

吳小妹






吳小妹家的曬衣場與菜埔


矮房屋群是看似混亂堆疊的「住宅區」,總在決策的最終點,不,應該是執行的首要開砲點,這時候才被提起。安置啊!賠償啊!鄉野氛圍啊!都先置後去,大概,在他們身上最好解決,以為用錢就能打發走,可是關於搬家呢,並非人人都嚮往高樓與電梯華廈的。
吳媽媽,廈門人

小妹妹的媽媽是廈門媳婦,她正在移植一株小的萬年青,到一個大的盆栽裡,希望它在足

夠的空間中長大。她說,她喜歡住這裡,雖然落後,但每當她少了醬油還可以去敲門;她住在公寓裡的朋友曾在家裡剁雞,卻因太大聲而被鄰居按門鈴;她回娘家一周,即使不鎖門都不用擔心,鄰居都太熟了也會看門。女兒長期穿梭在鄉里間,從小便會去幫鄰居的忙,難怪,即使是我們這兩個陌生人都讓小妹覺得安心自在。我看著六歲的她撐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如此自然而然的動作,卻不失純真的笑著,多好。


在我居住的中產房子中的孩子,七歲吧,卻得等到上了小學才有機會學習與他人相處,否則

圍繞在他身邊,只有疼他寵他的祖父母們。


人我關係在新社會中如此退化,那麼弔詭。
這是埋藏在都市背後的隱喻嗎?

我自私的希望,竹林路永遠是我接往市區的中間過渡,它讓我不至脫離故鄉的鄉野太遠,但我更希望政府再一次又一次對於都市的想像可以破滅,而有所讓步,所謂社區,只是在高樓旁規劃出一定比例的綠地與公園;而人際間的互動全然犧牲。而他要做的只是推倒平房再切割適當百分比的空間,未來,我們將聞不到泥土味,看不見姑婆芋,因為完美的都市綠的會重上新的植栽,鋪上台北草,留下整潔的空地與便捷的交通,對了,還有一群失能失感的都市人。

樹叢裡秘密的一道門,像超級瑪莉裡的秘道



我想,我只是基於對「生活空間與條件」的渴求。


相關資料
http://www.taiwanroot.org/news.php?id=193

未來捷運圖

PS.十四張是三環三線工程的預定地。